A Man of the people
《人民公仆》 [尼日利亚] 钦努阿·阿契贝
我站在喧闹人群一隅,等着部长到来,此刻感觉一股浓烈的苦味从嘴里涌出。在这里,愚昧无知的村民们正卖力地跳舞,等着放火药,欢迎使整个国家陷入通货膨胀深渊的政客中的一位。我期望奇迹出现,希望有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平息这场滑稽可笑的庆典,告诉这些可怜可鄙的人一两个事实。不过这肯r'h定没用。他们不仅愚昧无知,还要冷嘲热讽。你告诉他们,这个人曾利用自己的职位之便大发横财,他们会反问你——我父亲就这么问过——难道你以为一个明智的人会把走运时到嘴的美味吐出来?
人民组织党的官方报纸《每日记事》在一篇社论中指出,那群恶棍,即那些被解职的部长,都是大学生,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士。(我现在还保留那篇社论的剪报)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我们都要像牙医拔蛀虫那样铲除政府中那些沉溺于书本经济学、模仿白人说话和做事的堕落走狗。我们为自己是非洲人而感到自豪。我们真正的领导人不是那些陶醉于他们的牛津、剑桥或哈佛学位而沾沾自喜的家伙,而是讲人民语言的人。废除可恶而昂贵的大学教育吧,那只会使一个非洲人远离自己丰富而古老的文化,让他凌驾于人民头上……
这一呼吁得到各方响应,其他报纸指出,即便在英国,在那群恶棍接受“所谓教育”的国家,担任财政大臣的也不需要是经济学家,做卫生部长的也不一定是医生。重要的是对党的忠诚。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自己因为这个人的不故作谦虚而崇拜起他来。谦虚不就是改头换面的骄傲自满吗?我们都认为自己是一流的。谦虚不让我们这么说,但我们希望听到别人这么说。也许正是因为对虚伪的不耐烦,才使得像南迦这样的人成为成功的政治家,而那些不切实际、自命不凡的理想主义者只会千方百计地把那些本不属于政治的精密和精巧带到政治里来。
但外界并不是那么重要,他关心的是内部,关心怎样控制他的选民。
一个刚从雨里进来擦干身体穿上干衣服的人,比一直待在屋里的人更不愿意再次出去。我们的新国家面临的问题是我们没人在屋里待得足够久,可以说“让它见鬼去吧”。我们所有人直到昨天为止还一直待在雨里。然后我们中的少数人——那些聪明、幸运的,但绝不是最好的——爬进以前的统治者留下的一个庇护所,占领了它,然后挡着不让外面的人进去。他们在里面通过无数扩音喇叭想方设法说服外面的人,第一个阶段的斗争已经取得胜利,下一个阶段——扩建房子的阶段——甚至更为重要,要有全新而独创的策略,而这需要停止所有的争论,全国人民同声共气,庇护所门外如果再有分歧和争论,整座房子就会倒塌。
在我们国家,挥拳头是表示极大的尊敬和荣耀,意思是你将力量赋予某人或某物。
我不在乎你是否尊重我,但我们的人民有句俗语,如果你尊重今天的国王,轮到你时,别人也会尊重你……
只有靠近一个人,才能闻到他的气息。
让鸢栖息,也让鹰栖息。如果这个对那个说不,就让它的翅膀折断吧。
人类有一个可悲的天性,就是太容易受环境的影响而变得冷酷无情。
人民跟政府的倒台无关。政治倒台的原因很简单:无法无天的暴徒和私人武装在选举期间尝到鲜血和权力的味道后,变得越发难以控制,最后反过来毁了他们的主人和雇主。他们的行为纯属私欲,没有任何道义上的原因。
人民比他们的领导更具讽刺性。他们对政党间的竞争一点也不关心。他们的观点是:“让他们吃吧,毕竟,以前白人在吃的时候,我们自杀了吗?”当然没有。那全能的白人现在在哪里?他来了,他吃了,他走了。但我们还在这里。所以,最重要的是活着。只要你活着,你现在的烦恼就会过去。就像老人跟我们说的,了不起的是回忆,而只有那些活着的人才有回忆。再说,如果你活着,谁知道呢?说不准明天就轮到你吃了。你的儿子可能会把你那一份带回家里。
主人是村子,村子有思想,它会对悖理逆天的事说不。但在国家的事情上,没有主人,村里的规定变得无能为力。
替麦克斯报仇的不是人民的集体意志,而是一个深爱他的女人。如果他的灵魂等着人民去给它报仇,那它就只能一直等在那里,任凭雨淋日晒,永远都不得安息。
在刚刚垮台的政权,一个贪污泛滥,腐败滋生的政权——在这样的政权里,人人都懂得,“东西只有放进肚子里才安全”,或者用适应时代的语言说:“你吃,我也吃,大家相安无事”;在这样的政权里,你早上看到一个家伙因偷了盲人的拐杖被诅咒,晚上又看到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爬上新祭坛,在大祭司的耳边窃窃私语——在这样的政权里,我要说,如果你的生命能激发某个人不求回报地冲上前去朝凶手的胸膛开枪,那你的死就是有意义的。